九旬慈母的使命

逍遥

初夏的清晨，广东省中山市东凤镇西罟步村铁埒尾上街4号，苍翠的蕉叶在风中摇曳，呈现出一片生机。走过一座简易木桥，便来到了麦容欢老人的家。老人已94岁高龄，却仍能手脚麻利地生火做饭，两个智障儿子则坐在门槛上向外张望，无论见到生人还是熟人，兄弟俩都会露出一脸无邪的笑容。一家人住在两间有三十多年历史的老屋中，里屋摆放着三张老式的木床，床上的蚊帐挂着灰尘。阳光透过一个小窗户照进昏暗的房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置身于几十年前。

麦婆婆出生于1918年，7岁军阀混战时，一派军阀打到了麦容欢的家乡，放火烧了她家的房子，两个当兵的抓着她的父亲一顿猛打，年幼的麦容欢在母亲的肩头，被此景象吓得哇哇大哭。一个士兵见他们母女二人很可怜就放了她的父亲。从那以后，可能是因为过度惊吓，麦婆婆的父亲大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母亲也在父亲去世不久。7岁的麦容欢就这样成了孤儿。

父母去世，麦容欢跟着叔叔一家。在叔婶做主下，她嫁给了临村比自己大17岁的老公，夫妻二人靠养鱼和养兔子维持生计。抗战时期，日本兵占领了他们家乡，麦容欢被日本兵人抓去过，后来侥幸逃生。日本人把**弹扔到他们家的鱼塘，把炸死的鱼捞上来吃。婚后麦婆婆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孩子的出生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欢乐，因为两个儿子都患有先天性智障。大儿子阿福五岁才学会走路，十六岁就患上了风湿，家里赚得钱刚够阿福治病的花销，麦婆婆光用药酒为儿子擦身就用了一百多斤。阿福的病刚好，小儿子阿满又患上了肠炎，又折腾了这个不幸的家庭好几年。阿满阿福小时候经常被村里的孩子叫“傻子满”，“傻子福”，麦婆婆听了之后也没有责怪那些孩子。她说：“有人这样叫，说明还有人理他，如果不让他们叫，就没有人理他了，阿满阿福或许就更傻了”。

后来，更大的不幸接踵而至，老公和女儿相继离开人世，古稀之年的麦婆婆开始独自照料两个儿子。孩子小时，村里人都说，这两个孩子活不长，麦婆婆不服气，悉心照顾，老人用毅力和对儿子的不放心必须坚强活下来的信念才使两个儿子健健康康活到了今天。

阿福今年71岁，阿满今年68岁。或许是因为不用考虑人世间的各种烦恼，两个儿子至今都是满头乌发，根本看不出是古稀老人。阿满几乎从不出院子，负责洗衣、做饭等简单家务，算是一个标准的“宅男”。阿福则喜欢到处闲逛，中午和晚上的吃饭时间准时回到家里，跟母亲讲一些外面的事情，他说的有些话连麦婆婆都难听懂，别人更是无法与他交流。

麦婆婆早早意识到，必须让两个儿子学会一些基本的生活技能。于是她花费近30年的时间，教会阿满做饭，那时阿满已经50岁了。“他从20岁开始学，刚开始要么倒下去一瓶油，要么就放一包盐。”麦婆婆说，现在家里的饭菜已经完全放心交由阿满操办，减轻了她不少负担。麦婆婆还在自家房前种下了多种蔬菜，足够全家人吃。

两个儿子现在也懂得体贴母亲。麦婆婆炒菜时，他们到厨房刷碗煮饭；麦婆婆洗衣时，他们就拿来洗衣粉。老人一个伸手，阿满就能体会母亲的意思，把泡好的热茶端到母亲手中。麦婆婆中午看电视困了，仰在长椅上睡觉，阿福担心母亲着凉，就取来衣服盖在她身上。麦婆婆走路累了，刚一坐下，阿满便帮母亲捶背。或许是老人对他们哥俩几十年的感化，让他们渐渐通得人情事理。

无怨无悔照顾了两个儿子一辈子，麦婆婆心里也有一点小小的遗憾——70多年来，她从来没听过两个儿子叫她一声“妈妈”。 2010年“母亲节”前夕，当地志愿者来到麦婆婆家走访，希望能教阿满阿福学会说“妈妈”。可不管志愿者想什么办法，两个儿子还是没能叫一声“妈妈”，只是不停地傻笑，嘴里嘟囔着连麦婆婆都无法听懂的语言。

虽然家庭多苦多难，但麦婆婆的脸上却时常挂着笑容。老人的日常作息很有规律，平时喜欢串门走动，看电视剧。邻居常看到麦婆婆从菜市场拎着菜健步回来，精神状态根本看不出已年过九旬。现在老人每月领取低保，可以满足家里的生活开支，还有不少社会上的好心人经常来看望她。麦婆婆一生历尽辛酸，如今她仍觉得自己这辈子的使命还未完成，她得好好活着，和两个古稀智障儿子相互依偎地活下去。